这是一家条件简陋的医院,鸽界名家、带有传奇色彩的雷伯就住在这里等待着死亡。雷伯应该是有钱人,他养了一辈子的鸽子,因为他是鸽界大名鼎鼎的名家,所以名家的鸽子自然也就成了名鸽,出自于雷伯的鸽子都是价值连城的。如果哪位鸽友拥有雷伯的鸽子,所有鸽友都将对他刮目相看。雷伯不缺钱,快要走到生命的终点了,他为什么还要如此节俭,况且,老人一辈子为了鸽子光棍一生,他留钱干什么?
从前我只是听说过雷伯,是在金子哥嘴里听说的,金子哥说他曾经在廊坊鸽展上和雷伯合过影,可是直到金子哥死,我也没见过他和雷伯的合影,我分析是金子哥吹牛。
我和杏仁儿眼、翔子来到了病榻之上的雷伯面前时,老人正全神贯注欣赏着一张鸽子的照片。见我们来了,他坐起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老人的一阵让人撕心裂肺的干咳。好一阵雷伯停止了干咳,招呼我们坐下。我特别向雷伯介绍了翔子,说他是我的铁哥们儿,是从家特意赶来救我的,遭了不少罪。雷伯感激地拍了拍翔子的肩,眼里充满了感激,什么话也没说。对翔子而言,他一生中接受过雷伯这种无声的感激,他觉得值了。
雷伯长叹了口气对我说:“对不起,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险些搭上性命。”
我忙说:“冒多大险都值,就是点子太背,半道路杀出个耿秃子,计划全泡汤了。”
雷伯笑了,笑得很亲切:“你小子命真大,也够机灵,能成大事。不过,冒险的事就此告一段落,用生命做代价,不值呀!今天要不是公安及时赶到,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谁也想象不到,所以呀,关键时刻还得靠政府机关,在法制社会里,谁硬也没有政府机关硬。”
我真的是从心里往外地佩服雷伯:“是呀,如果不是您及时地报了警,公安不及时赶到,翔子肯定得跟六哥他们拼命,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杏仁儿眼接过雷伯的话说:“雷伯,今天我们给六哥他们演了一出双簧,进六哥的公棚卧底是耿秃子安排的,耿秃子这回可有罪遭了,六哥肯定不会放过他。”
雷伯听了顿时皱起了双眉:“你……”
杏仁儿眼明白雷伯担心什么,便没容雷伯开口:“我们演的是双簧,他说是六哥安排他当卧底,我当时表现得十分疯狂,疯狂地想把他吃了。所以,雷伯您就放心吧。”
雷伯笑了,笑得很欣慰。雷伯突然抬头向病房外看了看,然后,从枕头下取出了一包香烟,悄声地说:“一人来一支,快憋死我了。”
杏仁儿眼忙阻止说:“雷伯,您不能吸烟,您……”
雷伯摆了摆手:“男人的事情不要管,要是男人都听女人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养成鸽子,咱国家的信鸽事业也不能如此地发达,你们说是不是?”
雷伯不听劝,偷偷将香烟发给我和翔子,然后自已也点燃一支,慢条斯理地吸着,那神情像个孩子。突然,雷伯又是一阵激烈的干咳,咳得让人心颤。
杏仁儿眼一把夺过雷伯手中的香烟:“雷伯,您别抽了!”
好一会儿,雷伯停止了干咳,他笑了:“我就是想抽支烟压压咳嗽,可是你这个死丫头,剥夺我的权利。”雷伯真像个孩子。
雷伯摇了摇头:“不抽就不抽。说正事吧,从现在开始,你们停止一切潜伏活动,把所有掌握的资料全部交给我,由我作统一处理……”
“不行!”我打断了雷伯的话,“我不能半途而废,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雷伯抬起了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没有半途而废,事实上你已经很成功了,所以,你必须听我的,不要再冒险了,因为我们已经掌握了耿秃子和六哥他们的足够证据。”
我坚持说:“雷伯,我知道您是怕我危险,我已经有了耿秃子和六哥两个公棚的教训,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雷伯摇了摇头:“很多事情是我们意料不到的,所以,我们收手吧!”
我仍然坚持说:“雷伯,我历来喜欢一条道路跑到黑,我雄心勃勃地从家里出来了,计划得好好的,结果半途而废了,我……”
雷伯有些变脸了:“不要再说了!我说过你没有半途而废,你很成功,通过你,我们掌握了多少他们的情况,怎么能说是半途而废呢!”
我仍然很固执:“雷伯,您无论怎么说,这个赛季我一定要在公棚里度过,我将选择第三家公棚。”
雷伯瞪大了眼:“你小子,跟我叫板!”
我见雷伯有点要动怒,忙说:“不是……”
雷伯冲我摆了摆手,想了想说:“好吧,你一定要坚持,正好离你们A市不远有一家去年刚开的公棚正缺人手,明天你去那儿吧,看看那个老板是什么货色,他作弊有什么新招。”
我笑了,我达到了目的。
雷伯想了想,长叹了口气说:“最近我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目前鸽界很乱,各地鸽会比赛搞得一团糟,公棚赛更是一团糟,都是钱在作怪呀。这里除了公棚老板的责任外,我们的管理部门管理也存在着很多问题。不久前,我看了网络上的一篇文章对我启发很大,《中国公棚奖金十字路》。这是一篇很值得人思索的文章,的确,中国的公棚面临着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公棚的章程怎么定,说得明白些说是奖金怎么开?看看我们周围的公棚,奖金大得吓人,到头来,有多少公棚半路流产,改了章程,还堂而皇之地声称,我们改章程的目的是不想作弊。最可怜的是那些善良的鸽友们,对这类公棚老板的做法表现得很麻木,岂不知,他们的权利受到了侵犯,公棚老板是一种严重的违约行为。鸽友不容易,他们盼望着新的赛季到来,把精心哺育的爱鸽送去公棚参赛,结果呢?”
……
那天,我们听雷伯聊了很多。
雷伯的身体也虚弱,他不停地干咳,直到护士来了,严厉地斥责我们不顾及老人的身体,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人。临离开雷伯时,翔子想和雷伯合个影,留个纪念。于是,杏仁儿眼用手机给雷伯、翔子和我一起照了一张相。
当我们走出雷伯的病房时,身后仍然传来雷伯的干咳声,这次和雷伯见面极有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雷伯了。
那天,离开了雷伯,我和翔子告别了杏仁儿眼,差不多开了一夜的车,第二天早晨到达了A市。我没有进A市,直接来到了离A市差不多有一百公里,雷伯说的那家公棚。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接待我的竟然是那天搀扶我前妻一起从楼门内走出的,那个带着眼镜,斯文的家伙。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真是冤家路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