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集鸽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让人琢磨不透的眼镜竟然一只空环没扫,怪不怪?眼镜啊眼镜,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家伙。这小子一定有他的招术,有我一时还没掌握的招术。看来,我面对的眼镜,是个不肯嚼别人嚼过的馍地家伙。这就要求我必须不露声色,处处细心观察,以静制动,等待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我找出了眼镜今年的公棚竞翔规程,他打的是奖金赛,具体地说就是他只收取少量的饲料管理费,而鸽友在上手验鸽后所交的参赛费全部作为奖金发放给鸽友。这不是雷伯和我网友我行我素大谈特谈的奖金赛吗?开这种规程用不着扫空环,扫一只空环从自己的腰包里拿一份参赛费,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不过,这种规程还挣什么钱?不扫空环,看来眼镜一定还有别的猫腻,在我看来,公棚不可能一点猫腻没有。不扫空环,电脑房自然也就不重要了,电脑员自然也就没啥用了,狡猾的眼镜让我空欢喜一场,这小子在耍我。
说实在的,我对奖金赛的公棚还是第一次接触,对奖金赛理解的也不深不透。因此,那天晚上我打开了电脑,想找我行我素聊聊,我觉得这方面他好像挺专业的。
我行我素果然在网上,我们的聊天直截了当。
“公棚打奖金赛的多吗?”
“不多,大部分公棚都是那种死单子,都是无论集鸽多少,奖金全额发放。”
“我觉得这种死规程,鸽友心里才有底。”
“你正好理解反了,这类死规程聪明的鸽友想明白了,恰恰心里就没有底了。”
“为什么呢?”
“你想想,鸽子一旦集不上来,或者饲养、家飞、训放任何一个环节出了毛病,参赛费就收不到预想的奖金总数,怎么办?于是,有些黑心老板就会把大量死鸽子的空环扫上,鸽友的鸽子明明早就死了,他们却欺骗鸽友,蒙在鼓里的鸽友把空环当活鸽子交了参赛费。如果扫了空环还达不到预想的奖金总数,就可能出现两种结果,一是干脆改规程,改打奖金赛,无论集鸽多少,奖金全额发放的承诺也就成了空话;第二种结果就更可怕了,那就是作弊,发挥棚子里自己鸽子的作用,把大头奖金自已留下。所以,我认为公棚只有打奖金赛是最科学、最公正、最公平的。”
“奖金赛公棚挣什么钱呢?”
“公棚可以挣三部分钱,首先收了饲料管理费,公棚基本就没有赔头了,鸽子拍卖挣一块,迟归鸽挣一块,指定鸽比赛还可以挣一部分钱,当然没有什么大钱可赚,但是钱赚在了明处,赚得透明。”
“分析一下既然奖金赛这么公开,这么公正,这么透明,为什么鸽友不买账、不认可呢?”
“一些鸽友还是认识上有偏颇。国外一些信鸽事业发达的国家都是奖金赛,而我们却还沿袭着传统的比赛规程。当然,传统的死规程如果能做到公开、公正,老板把良心放正不是不能玩,我也相信一些开死规程的老板事实上是公正的,咱们打公棚的鸽友也应该把心态摆正,别戴着变色眼镜看事物,哪棵大树上都有虫子。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打奖金赛可以杜绝和避免鸽友们不必要的怀疑。”
“你说开奖金赛的公棚老板开这种规程考虑最多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突然对奖金赛发生了兴趣?对开奖金赛的公棚老板也挺感兴趣的?”
“我想了解了解。”
“我说得直白点,当然是我个人的观点,要想赚昧心钱,开死规程;要想让鸽友心里明白,就开奖金赛的规程。至于开奖金赛规程的老板最多的考虑,我想他们基于两点考虑,一是不想背作弊的黑锅;二是想好好地经营自己的棚子。”
“你懂得真多”……
那天,我和我行我素聊了很久,围绕的话题就是奖金赛和死规程的利与弊,我觉得他的观点有点像雷伯的观点,的确有道理,我深深地佩服他。这小子自从我在网上接触到他以后,我就一直挺佩服他的。
虽然夜深了,我仍然睡不着。屋里闷热,索性来到了凉亭里,借着夏日夜晚的凉风,思索着刚才与我行我素的聊天。眼镜是我行我素说的哪一种老板呢?他是不想背着作弊的黑锅,还是真的想好好地经营自己的棚子?无论哪一种,他都应该是个好老板。
什么时候眼镜出现了:“想喝酒吗?”
说真的,我平时一点酒瘾没有,可是此时,我真的想喝酒,想放松放松自己,最近我有点累了。
这里想喝酒,除了酒以外,什么都是现成的。去后院园子里摘些纯粹的绿色蔬菜,弄碗农家酱,将啤酒在一百多米深抽上来的水中泡上十分八分的,喝起来,才叫爽呢!
我问眼镜:“你开这种奖金赛的规程,能赚多少钱?”
他笑了:“开公棚就是做生意,就是想方设法赚鸽友的钱,但要把钱赚在明处,鸽友就买你的账。做生意,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如果急功近利,急于求成,最后一定要被撑死。”
“这种规程可能会收不上来鸽子?”
他点了点头:“去年我一共才收上来七百多羽鸽子,收上来的饲料管理费不够员工开资的,赔了。既然是做生意就是有赚有赔,只要不灰心,相信自己的路是正确的,就坚持走下去,我想现实会让鸽友们认可的。看看我今年,收了两千多羽,赔不上了不说,还一定有赚头。鸽子相对少,也好饲养,好管理。我觉得照此发展下去,明年会更好。”
我深深地被眼镜的话所感染,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深夜的荒野郊外,蚊虫横行。
眼镜说:“这里白天苍蝇横行,到了晚上苍蝇下岗,蚊子上班,咱还是回屋喝吧。”
我们来到了眼镜的办公室。这是我来公棚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上我意外地发现了我前妻的照片,顿时,我的血往上涌,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已,我的心碎了,我的心在流血,我真想冲上去把这个斯文的家伙撕得粉碎。然而,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人家既然能把一个女人的照片大大方方的摆在他的办公桌上,自然就有人家的道理,棉裤换皮裤必有缘故,不是棉裤薄就是皮裤没有毛。
眼镜发现我双眼直勾地盯着前妻的照片,问:“她美吗?”
我抬起头,眼里冒火。
他好像没理会我的感受,像是跟我说,又像自言自语:“她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