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信鸽

不管是骑在你佝偻的背上
　　还是同你一样顶天立地
　　或是握着闪电和荆棘低头望你
　　在你青峰起伏之间
　　我永远都是一只漂浮的信鸽

　　我只愿在你的蹊下匍匐
　　这不是自轻自贱
    而是一个雄鸽
    对另一个雄鸽的忘自菲薄
　　
　　小时候敬畏你
　　敬畏你坚硬的拳头和巴掌
　　敬畏你饰着壮丽的伤疤
　　但我却最期待陪你出门
　　和你远行
　　开垦梦中神秘的土壤
　　征服童话和史诗中的胳臂　

　　后来我长大了
　　看多了你尴尬的软肋
　　于是不再把你当做神明
　　不仅把你赶下了神坛
　　还毁了你苦心经营的庙阁
    你在我面前如履薄冰茫然失措
    我想轻蔑地向你微笑
　　却看到你嶙峋的额前疯长的拼搏
    于是笑意烂在心里
　　落成一颗顽石般愧疚的琥珀

    再后来我学会了独立行走
　　也学会了珍惜你粗糙的温和
　　珍重你山风般呼啸的婉转袅娜
    而你却在我离开的时候瞒着我
　　偷偷地枯朽苍老堕落
　　
　　我这才想把眼睛还给你
　　把我看过的世界还给你
　　把双手还给你
　　把我耕耘过的土地还给你
　　把双足还给你
　　把我跋涉过的山河还给你
　　把翅膀还给你
　　把我丈量过的天空还给你
　　可这狭隘的只装的下星星的宇宙
　　却容不得你欣慰的笑颜
　　和渐渐消弭的哈吓

    今天我战战兢兢地
　　掠下你脸上笼罩的哀云
　　仔细端详你身上崎岖的沟壑
　　它们都是岁月刻下的诗
　　那样健美那样淡若

    原来我只是你生命中的活波
    是你燃烧后重生的星座
　　当你坍塌我再也无所依靠的楼阁
    我终于变成另一座废墟
　　如何能撑起另一片初生的开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