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中一雄,上世纪
一日,欲往鸽市鬻之,山妻曰:“此非君昔日所钟情者乎,奈何见弃?”曰:“无用,今比赛皆重短快,五百公里上者皆无之,况棚中新种济济,羽鲜体壮,归巢虽差而速度甚高,正合时宜,远程宜被汰之。
山妻凄然有容曰:“君言差矣,鸽犹人也,夫历山川,被风雨,曝烈日,九死一生,不远万里而归者,鸽之德也。犹士之经磨难,遭颠沛,守孤寂,而不改其志;女之厌糟糠,处流离,距红尘,而不失其节。且有志者未必有才,二千公里归巢者,必智慧超凡,进退有度,遗传有种,训练有素者也。此有德有知之鸟,安忍弃之乎?如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承前贤之绝学,成太平之要术,德才不易,而屈居下流,即以不为世用而自弃乎?如女之奉姑舅,育儿女,牺牲为家而风霜其容,可为逐浮艳商女而见弃乎?君爱其成绩,我爱其品格也,留之。
不觉汗如雨下,心中大愧。夫君子道德自足,焉能逐世之沉浮?且世俗好恶,转瞬无常,而君子之德,日月同光,不为毁销,不为誉长,用我者其世之幸也,不用我者无损我之德也,焉能以俗世好恶为价值之度量?壮哉吾鸽,世之优良,才无所用,世之短长,高风自知,浅酌低唱,相看不厌,养尔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