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牧鸽人(十五)

牧鸽人沧桑之风雨人生
古潭州群雄谈买卖,山货栈花鸽堕囚笼
话说绻缩在座位上的曾仕隐,眼一涩就沉沉睡去。当旺财叔叫醒他时,轮船己抵潭州。这时只听得轮船反复地频鸣短笛,配合着轮机间歇的突突之声,船将靠岸。陡感到船身一颤,轮船已傍靠上墩船。仕隐慌忙起身,背上行囊跟着旺财叔朝舱外走。安全栅栏门开处,船客肩挑手提鱼贯上岸,迎面便是较陡峻的麻石步级斜坡,船客们拾级而上。这时己是朝晖初露,旺财叔往返此道已是轻车熟路,约半个时辰来到一条长街。这是十年前潭州大火后在焦土上重建的一条街,街不甚宽,建筑物参差不整,商铺简陋,但商家在此却安于各种行业:饼坊饭店、货栈牙行、南食日杂应有尽有,不经意间,倒也妆点出一些繁华。莫家老三的山货栈就座落在此处。1946年(民国三十五年)倭寇战败投降后,百废未兴,蒋公又祸起萧墙,弄的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谭州古城亦是满目疮痍。
再说莫老三的货栈厅堂内,聚集着潭州众多的顾主:有牙行、皮货庄、酒楼的执事和二掌柜。他们都是冲着山珍野味和生皮子来的。莫老三装烟斟茶,忙于应付这满堂顾主。货还未到,这些“大爷”们各为所需,已争得不可开交。莫老三抱拳施礼,言道:“这次双溪镇的山货只有两挑子,不能满足需求之处,请多包涵包涵,等湘西的货来了,再请各位掌柜来挑选如何?改天我请各位到半江楼喝茶。”正说着,只听得门外有人高叫“莫三掌柜,我们到了。”人随声到,莫管家和伙计两挑着山货己进店门,径直挑向后院而去,后面紧跟着苦娃子。莫管家将两挑货与莫三嫂交割完毕,将毛皮掛在架上,接着将一挑飞禽走兔等山禽分别过笼,分装五个大专用竹笼。曾仕隐忙将那篓鸽子提到一间杂屋内放着,解开笼盖,见六只花鸽两只白凤安然无恙,心才放了下来,将水罐拿出加了些水,复将笼盖盖上紧牢。这时莫家三嫂催着带他们去吃早餐,走出后院至厅堂,三嫂与莫掌柜交待了数语,就带着旺财、管家等三人出门而去。
莫老三将众人引至后院,盏茶工夫,大家在争执声中将自己看中的货物选定。号上清单复到厅堂议价。话分两头,再说牙行大伙计尤德发见这次没有骡马交易,但还是随着大伙进了后院,这尤德发生性乖巧,工于心计,爱讨人便宜,同行赐他一个雅号,称之为“油得滑”。但他喜鸽,鉴鸽还真有些悟性。在他家宅院中(也就是拴骡马的地方)养着十几只两头乌和红脖颈,供闲时寻一些乐子。弄到“好鸽”也会出手倒卖,凭他的如簧之舌,倒也能骗到些许钱财。当时潭州府也有些养观赏鸽之人,都是些生活较富裕和那些遗老们,但他们不耻于和“油得滑”交往,更不愿意招惹他。他独自在后院看来看去,发現敞開的杂屋内放着一竹篓子,好像是刚才随山禽一块挑进来的。心想这竹篓子里面放的是何物,对此他们为什么都不问津?今天我倒要打开来瞧看瞧看,笼内装的是何物事?
待他众走出后院,“油得滑”便进入小杂屋,走到竹篓处,解开盖子上的绳扣,掀开一看,由于屋内光线较暗看不甚清楚,糢糊看到是花的白的几只鸟儿,难怪他们不要。本想盖上盖子去厅堂,反而一想,闲坐不如咬文,仔细看看又何妨?如是,他将竹篓子拎到外面,放在大竹笼之上,再掀盖一看,只惊得他瞠目结舌,真是老天爷赐的好运气,这哪是甚么花鸟儿白鸟儿,竟是六只紫玉扇和两只凤头白玉扇,这在潭州从没见过这样纯净的,如能买下来,岂不又是一桩财运。他忙找来一个小孔眼竹篾笼,将八只鸽子装了进去栓上笼盖,号上清单书写花鸟八只,提到厅堂议价。
厅堂内议妥价的复在喝茶聊天,两位皮货庄执事为几张狐皮子价格,与莫老三纠缠不休。这“油得滑”急待弄妥好走人,连连催促。莫老三实指望这几张上好狐皮能卖个好价钱,而这不识趣的尤德发连声催促,心中实有些光火,但又不好发作,“和气生财”嘛,看来还得先打发他走了才是。如是侧转头来对尤说:“尤二掌柜,不知您号的是什么货?”尤应道:“好东西各位英雄都号走了,剩下八只花鸟儿,这不,我全号上了,莫掌柜给个价。”说完将小孔竹篾笼在莫老三眼前一晃荡,莫老三也未曾仔细看,随口就说这八只山鸟就按竹鸡的价罢。尤二掌柜说:“这鸟怎能与竹鸡比咧!价格低点何?”莫老三说:“尤二掌柜不要再争了,按竹鸡价并饶您一只,八只按七只算价如何?我还没有仔细数数呢。”尤二掌柜此时最怕开笼验看,但他却说,看看数数也好,免得心存疑忌。莫老三此时是巴不得他快付钱快走,好谈狐皮生意,如是大度地说:“不就几只鸟还看什么,数什么数!”如是唱价:竹鸡七只银五角六,尤二掌柜随即付清货款。如是,曾仕隐千里迢迢从南夷带来的八只鸽子,就这么堕入了牙行尤德发的囚笼。
牙行二掌柜“油得滑”正待起身要走,这时曾仕隐随着旺财叔走进门来,一见尤掌柜提着的篾笼,马上直奔后院,复又气急吁吁跑至前厅。“油得滑”提着装鸽子的竹篦笼正要出门,冷不防竹笼被从后面赶来的曾仕隐一把夺过,并怒声说,这是我的鸽子,我的鸽子,不能卖。“苦娃子”这一声怒喝,满座皆惊,欲知后事,且待下篇。

古潭州府老照片:轮渡第一码头后改为(轮船客运码头)